In memory of Hu

亲北京的香港文汇报报道，中国共产党将在2005年11月20日中共前总书记胡耀邦诞
辰90周年的时候举行大型纪念会。而湖南当地媒体报道，胡耀邦在湖南浏阳的故居
已经修复原貌，坐落在故居对面的新的胡耀邦生平业绩陈列馆也在紧张施工，准备
在11月20号开放。

胡耀邦曾试图推动中国的政治改革，但在1987年的反自由化运动中被迫辞职下台。
1989年4月他的逝世成为后来天安门运动的导火索。正因为如此，纪念胡耀邦在中国
一直是个禁忌。十六年来不曾有过任何纪念活动，也没有对胡耀邦做过任何公开的
正面评价。

那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中国官方准备在纪念胡耀邦上大作文章呢？加拿大维多利亚大
学中国项目教授吴国光在接受了BBC中文部记者李莉采访。

吴国光：直觉来讲，胡锦涛上台时很多人预期他是胡耀邦的传人， 会继承胡耀邦至
少一部分的政治路线。 但是他上台这几年， 却让这部分人，即在中国政治光谱中
比较偏向思想解放，寻求改革原来体制的这部分人，对胡锦涛都很失望。 所以胡锦
涛要做出一个重大的动作来平衡，修补他的形象。

李莉：他现在为什么认为有必要做出这种动作，是想使这些人对他重新有希望吗？


吴国光：这至少可以重新再调动知识分子和国外舆论。就是说造成一种预期，认为
在时机恰当的时候胡锦涛还会继承胡耀邦的政治路线，对中国进行大刀阔斧的政治
改革。这个预期对胡锦涛权力基础以及对整个政权的合法性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因为胡锦涛当初上台时，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就是由于过去他在工作上与
胡耀邦团派有这样一种联系，很多人就认为他是胡耀邦系统的人。所以对他就有很
高的预期。这个预期支撑他度过了最早的阶段，也就是巩固权力的阶段。特别是在
当时江泽民还担任军委主席，他的权利还不巩固的情况下。所以这种预期对胡锦涛
是一个很大的精神的，政治的、意识形态的资源。

李莉：你是说胡锦涛认为目前人们对他的这样的预期又到了一个重要的有用的时候
了？

吴国光：其实我一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联想就是小布什救灾把克林顿和老布什请
了出来。其实这个动作的含义是类似的，就是把以前的领导人请出来。 现在胡锦涛
面临着重要关口。这恐怕不是与江泽民的权力斗争，而是对共产党来讲的一个自然
灾难，一个重大的灾害。这个灾害就是今年春夏以来国内不稳定的局势急剧发展。
包括前不久颁发关于军内执行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的条例的补充规定。 我们还听说
在新疆发生了生产建设兵团骚乱。中国的社会稳定基本是处在假象当中。在这样的
背景下，我想胡锦涛不得不寻求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当然，我们看到他的基本解
决办法就是镇压，如在36个城市成立防暴部队。对他们来讲这当然是最关键的一手
。但是，完全靠这些措施，只能是事情发生了以后，动刀子来切一切。他也要做一
点预防的措施，搞一些缓和的措施。我刚才提到胡锦涛上台时，借助胡耀邦这点政
治遗产，已经和中国的知识份子以及国内外舆论界还有国内的一般老百姓度过了大
体上一年半的政治蜜月。现在这个政治蜜月已经过去，他需要重新再启用这个政治
遗产，给大众造成一个强烈的印象，就是说你看他连这样的事情都作了，那么下一
步，只要他权力稳固了，就还可以搞更大的改革。一旦知识分子和国内外舆论形成
这样一个声调的话，对他来讲，一般的普通工人农民闹事是比较容易对付的。

李莉：也就是说他实际上是要打胡耀邦牌。

吴国光：对！这是一定的。其实打胡耀邦牌也不仅是从胡锦涛开始。江泽民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打了。你刚才讲到过去十六年来，没有对胡耀邦发表任何纪念文章，我
的印象也是这样。但是，如果我们去看政治权力的分配，你会看到过去凡是与胡耀
邦关系密切的人，在江泽民时代的权力分配当中并没有被踢出局。比如说，胡耀邦
的儿子胡德平虽然没有得到进一步重用，但他本人一直是在中央统战部部部长这个
位子上。当然还有更多过去与胡耀邦有联系的人基本上在权利分配当中都没有缺席
。这个同1989年以后与赵紫阳有关联的人，他们在权利分配当中不仅缺席，而且做
为最主要的敌人被打击，也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

李莉：你认为共产党如果进行公开纪念活动的话，是否会真的会对胡耀邦的整个生
平做一个重新评价呢？

吴国光：我对这点还是满怀疑的。我觉得可能会强调他优良的共产党人品质，如：
接近群众、调查研究、对知识份子开明等等。但会把所有的这些东西在现有的框架
内加以解说。实际上，我们从胡耀邦临终前与李锐的谈话和其它类以的记录来看，
胡耀邦本人一直认同自己是一个共产党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这与赵紫阳晚年
不一样。我没看到赵紫阳说他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也没有强调自己是一个共产党
员，他只是讲到社会主义不是完全搞资本主义的那套东西。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讲，
胡耀邦更是一个传统的共产党人。也就是早期共产党理想的那些东西在胡耀邦身上
都有集中的体现。所以我想他们会从这些方面来重点解说胡耀邦，阐述胡耀邦的政
治遗产，而不会讲胡耀邦要政治改革的方面。

李莉：刚才我们讲到胡锦涛在打胡耀邦的牌，利用胡耀邦政治遗产会对他有好处。
但这样打胡耀邦牌是否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呢？如果我们想到胡耀邦的死是与六·四
，与八九年那场学生运动的开始联系在一起的，那么这样公开纪念是不是一种冒险
的行为呢？

吴国光：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想他们对这个风险有充分的评估。尤其是我们刚
才讨论到现在社会动荡的程度在加剧，那么一旦把这张牌打出来是否会引起连锁反
应。我想他们也许评估，这样做可能会在青年学生当中带来对他们说是负面的作用
。不过他们一定也是评估了有利的方面。一方面，现在学生知道胡耀邦是谁的也不
太多。另一方面，现在学生的政治热情是非常低的。过去15年来传统的毛式教育，
民族主义的教育等等，当局感觉到他们至少可以控制大学生这个群体。那么大学生
这个群体不出毛病的话，其它与胡耀邦有直接关联的群体，首先就是知识分子了。
中国的知识分子在过去十几年中已经严重的分化，其本上在与当局合作。还有极少
数呼吁要进行政治改革的知识分子，但他们的力量非常分散。如果在国内外舆论上
已经形成了一种胡锦涛在适当的时候会搞政治改革这样压倒性声调的话，那么这种
带有异议色彩的声音也就会被非主流化了。中国普通的工人和农民虽然不会被这样
政治上的攻关措施所迷惑，但他们的根本问题是，作为弱势群体他们没有很多资源
组织起来，保障自己的利益。所以当局是评估过打胡耀邦牌的风险的。当然是危险
性不会很大，他们才会这样做。但是，我也赞成你刚才提问中的意含，就是说有些
东西他们是不能完全掌握的，上帝能够掌握一切，共产党不能掌握一切，所以可能
还是有些东西我们是无法预料到的。

李莉：你认为中国官方这种行动就是一种攻关措施，他们公开纪念胡耀邦，对于六
·四的定性不会有任何的变化，是吗？

吴国光：当然它会引起一个预期，就是说是否会在一个适当时候胡锦涛他们会真正
执行胡耀邦的政策遗产，而不光只是讲一讲胡耀邦。我觉得这才是真正检验当局是
不是真心纪念胡耀邦，是不是真的追求胡耀邦路线的试金石。胡耀邦的政策遗产，
像平反冤假错案是胡耀邦做的非常有魄力的一件事情，包括毛泽东定的案子他都平
反了。那么邓小平定的这个六·四案子他们敢不敢平反呢？这就是检验的试金石。
但我的评估在这方面比较悲观，我觉得当局不会做这个事情。